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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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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

兩人騎著馬一路狂奔,緊趕慢趕終於是趕在韓勇包圍石關寨前回到了山寨。他們不敢停歇,下了馬便一路沖到前廳,廳內的萬二郎和楊智賢正在談話,見他們著急忙慌地闖進來,還不等詢問就聽蘇木喊著讓大夥兒趕緊撤離。

“蘇木兄弟,你莫急,到底發生了何事,為何要突然撤走?”

跑了一路,氣都快要喘不勻,可蘇木還是斷斷續續地將朝廷派兵支援韓勇一事告知了面前的兩人,萬二郎聽完和楊智賢對視了一眼,兩人的臉色都是一變。

淩小九看著只有兩人的前廳,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,他開口問道:“張兄呢?他怎麽不在?”

果然,下一刻,就聽萬二郎說道:“我讓他下山去采買備戰的糧草了,此番回來怕是要跟官兵正面撞上了。”

“什麽?”

對面是幾萬精兵,僅憑張旭帶下山的幾人,恐怕此刻已經是兇多吉少了。

“智賢,快召集人馬,咱們即刻下山去支援張旭。”

正在外頭的白芷見寨內的嘍啰忽然都緊急了起來,四處奔跑著像是要準備迎戰的樣子,正當她一頭霧水之時,蘇木卻突然找到了她。

“白芷,我們和朝廷人馬就要開戰了。”

“是要打仗了嗎?我……我準備好了。”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,白芷緊張地點了點頭。

“不,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。”蘇木搖了搖頭,“朝廷派了好幾萬的官兵,僅憑石關寨的這些人手根本抵擋不了太久,你是女子,出行不會引人註意,趁著現在韓勇還沒徹底打上來,你即刻下山去找一個叫張元宸的幫手。”

“張元宸?那是誰?他手上有兵力?”

蘇木張了張嘴,最後還是點了點頭。

“對,沒時間跟你過多解釋,具體的等你見到他就知道了。”

他將白芷扶上馬,隨後一拍馬屁股,看著那個身影策馬遠去了。

“若不是當下的形式不合時宜,我還真想問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。”蘇木的背後,淩小九看著他親手將白芷送走。

“不會後悔嗎?今日一別,以後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。”

蘇木長嘆了口氣,像是自嘲般地苦笑著。

“你我都知道,這一戰生死難料。”

白芷還那樣年輕,她大好的生命不該就這樣葬送在這裏。

“若此仗之後,我們都還活著……”

那人曾找了他們那麽久,這一次,就換他們去找她吧。

張旭肩上架著樸刀,嘴裏叼著一根野草,身後的馬車載著準備運回山寨的糧草慢悠悠地在林間行駛著。

雖說臨行前楊智賢讓他千萬小心,別跟韓勇正面撞上,可這一路走下來連個官兵都沒見著,眼瞅著都快要回到山寨了,緊繃了一路的神經也不自覺地開始放松下來。

“哎,這都走了一天一夜了,累死了,回去可得喝口酒好好休息休息。”

張旭還在笑著跟身後的嘍啰攀談,可就在這時,林間忽然射出了幾支冷箭,身後的嘍啰瞪大了眼睛,一個箭步沖上來擋在了背對前方對此毫不知情的張旭身前。

“唔!”張旭匆忙回頭,卻只接住一個癱軟著倒下的身軀。

“兄弟?兄弟!”

可懷中人的嘴裏不斷地吐著鮮血,張了張嘴,最終還是頭一垂在他懷裏咽了氣。

“上啊,擒住石關寨的賊寇!”

林間不知何時沖出一群官兵將他們團團圍住,嘍啰們慌張地拿著兵器與他們對峙,可對面壓倒性的人數已經註定了此仗最終的結局。

“爾等賊寇都給我聽好了,乖乖放下武器投降,免得遭受皮肉之苦。”

張旭將人放在地上,伸手替他合上了睜著的眼睛,隨後提起樸刀,迎上了面前的官兵。

“我再說一遍,放下武器投降,否則……”

“我石關寨的人,從來不知道投降兩個字該怎麽寫!”

張旭手持樸刀,大喊一聲帶頭就向官兵們殺了過去,他身後的嘍啰們也緊隨其後,如同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地奔向了死亡。

石關寨的人,至死不言敗。

這是當初他們加入石關寨時就曾立下的誓言。

這一仗,打得極其慘烈,本就是毫無勝算的拼死搏鬥,打到最後也就只剩下張旭一個人了。

他渾身是血,手中的刀立在地上,似乎失了這個支撐就會搖晃著摔倒在地。他擡頭看去,滿目皆是弟兄們的屍體,可只要還有一個人在,只要他還活著,這仗就不算完。

“這石關寨的賊寇還真是條漢子,若非官匪對立,我倒還真想結識一下。”一個張旭從未見過的官兵這樣說著,但很快那人就遭到了韓勇的斥責。

“賊寇就是賊寇,將軍莫忘了此行前來是助我等拿下石關寨的,可別臨到關頭還為賊寇求起了情。”

那人尷尬地笑了笑,隨後便也不再言語了。

“來人,綁了他,等攻下石關寨,擒得其餘山賊頭領一同押解上京。”

那些官兵拿了繩子就要靠近,可看起來像是耗盡了力氣的張旭卻在這時再度爆發,他奮力地揮起刀,一刀割了面前幾個官兵的咽喉。

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他的臉,卻也讓他一時間看不清前面,等抹去沾染在眼睛上的血漬,一柄長槍已經刺到了他的面前。

匆忙擡刀格擋,可這不過是一招幌子,等韓勇近身前來張旭才意識到自己中招,可此時已經為時已晚,只見那人抓住他的刀柄,擡腿一腳便踹折了他的右腿。

“啊!”

伴隨著鉆心的疼痛,身子失去了平衡開始往前倒去,而這時韓勇才真正刺出一槍,長槍沒入張旭的胸口,一槍抽出,張旭頓時失了所有力氣,倒在地上徹底不動彈了。

“一群廢物,連這麽一個人都對付不了。”韓勇冷哼一聲,示意大軍繼續朝山頂的石關寨進發,可這時,大軍後方卻忽然有人來報,說石關寨的山賊率人打了過來。

“來得正好。”

韓勇說著提槍就要前往,可擡腿卻被人扯了個踉蹌,聽到萬二郎他們來了這裏,已經不太清醒的張旭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死死地抱住了韓勇的腳。

“放手!你這……該死的!”

連踹了地上的人好幾腳,可張旭就算是被踹到吐血卻還是不肯松開手。

“張旭!張旭!”

萬二郎的聲音從遠處傳來,石關寨的人與官兵廝殺在一起,盡管知道那人可能聽不見,可張旭還是顫動著用微弱的聲音一遍遍地呼喊著。

“大哥……走……大哥……快……走……”

“嘖,麻煩。”韓勇用槍撐地,另一只沒被抱住的腳猛地踹向張旭的頭,這一下踢得極為用力,張旭整個身子向後飛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,最後終於是兩眼一閉昏死了過去。

“張旭!”

在弟兄們的掩護下好不容易才從官兵中間殺出一條血路,可剛找到張旭就看到了這讓他揪心的一幕。張旭倒在地上已經沒了動靜,韓勇的長槍懸在上方,似乎就要了結了他的性命。

這一刻,向來穩重的萬二郎哪裏還有曾經沈穩的模樣,他的眼中只有倒在地上生死未蔔的兄弟,那是他的張旭,那是如同他弟弟一樣的張旭。

“韓勇,納命來!”

萬二郎紅了眼睛,樸刀對上長槍,竟一時打得韓勇節節敗退。

“韓勇,我要你拿命來還!”

先前因毫無防備才會落人下風,如今讓韓勇回過神來站穩了腳跟,很快兩人之間的局勢便發生了逆轉。韓勇一槍一槍擋下對面的攻擊,隨後趁其不備一□□出,若非楊智賢及時出手相助,恐怕今日倒在這裏的就不止張旭一個人了。

“大哥,官兵太多了,再打下去只會增添傷亡。”楊智賢本想勸阻,可萬二郎正在氣頭,又怎會聽得進去,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,大哥,咱們先撤吧,張旭……快要撐不住了。”

或許是他的最後一句讓萬二郎終於找回了理智,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張旭。

“回山寨……”

“什麽?大哥,咱們要是回了山寨,等官兵包圍上來就走不了了。”

“那你讓我怎麽辦,若不帶回山寨醫治,拖著這樣的身體,他又能堅持多久?”這是這麽多年來他們第一次爭吵,“難道你想讓我就這麽放棄他嗎?”

萬二郎質問著他,雖然理智告訴楊智賢此刻應當丟下重傷的張旭帶著其餘人撤退,可他說不出口,他和張旭的初識雖然並不愉快,可這麽多年朝夕相處下來,他早已把曾經的這個小山賊當作了自己的家人,要他再度置自己的家人於危難之地,他做不到。

“好,那就回山寨。”

萬二郎背起地上的張旭,在楊智賢等人的掩護之下原路返回。馮爍等人見山賊撤退,本想追上去,可卻遭到了韓勇的制止。

“不急,他們此刻返回山寨只會是死路一條,傳令下去,大軍包圍住石關寨,一只鳥都不準放出來,今夜先養精蓄銳,待明日再將他們一網打盡。”

白芷騎著馬沿小道狂奔下山,其實她並不知道那個叫張元宸的人在哪裏,蘇木只說那人在山下,可她連此人的身份樣貌都不知道,僅憑一個名字,又如何找尋。

下了石關山,還沒到江寧府就見路邊停著一輛馬車,車旁的人正在來回踱步,顯得很是焦急,可看到她策馬奔來,那人的臉上頓時變得欣喜,連忙揮著手上前招呼。

“敢問姑娘可是白芷白姑娘?”

“正是,你是?”白芷不禁警惕起來,自己並不認識眼前的人,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姓名。

“小人姓張名元宸,正是蘇木兄弟讓小人等在這的。”

“你是張元宸,原來你就是張元宸?”白芷連忙下馬扯住他的手說道,“太好了,快,官兵來襲,石關寨有難,趕緊讓你的手下去支援石關寨。”

說罷白芷就想重返山寨,可張元宸卻拉住了她,讓她上車隨自己一同前去找人。雖然心中疑惑,可時間緊迫容不得她過多思索,想著此人是蘇木拜托的,定然不會有事,於是她便坐上了張元宸的馬車。

可馬車行駛了一段時間,白芷越發感到不對勁,看馬車行駛的方向離石關寨越來越遠,每當她問起還要行駛多久時那人又支支吾吾講不清楚。

“你莫不是在誆我?”

“哪敢哪敢,就在前面了……”可話沒說完,背對著白芷的張元宸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向後勒住了。

“你真以為我是那麽好騙的嗎?”白芷說著,手頭的鞭子又再度緊了緊,可還不至於讓張元宸就此喘不上氣。

“老實交代,你到底是誰派來的,又究竟想把我帶到哪裏去?說!”

“小人不曾說謊,真……真的是蘇木兄弟派我來……唔……”

脖子上的力道再度加重,張元宸咳嗽了一下,隨後顫抖著手從懷中摸出一張信紙,哆哆嗦嗦地遞給了身後的白芷。

“白姑娘若是不信,看了蘇木兄弟親手寫的這封信便知。”

白芷瞥了他一眼,見他是真的不會功夫,料想他也翻不出什麽花,便暫時松手放過了他。

伸手拿過信紙,上邊的確是蘇木那狗爬一樣的字跡,寥寥幾句,可看完卻讓白芷的心如墜冰窖一般寒冷。

她像是魂不守舍地呆楞了許久,最終喃喃地開口問道:“你老實告訴我,我們這是要去哪裏?”

“大理。”

“這是他早就和你說好的是嗎?”

張元宸嘆了口氣,雖未回答可白芷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。

“哈,他就這麽不相信我的實力嗎,就一定覺得我會拖他們後腿嗎?”張元宸聽著本想為蘇木說幾句好話,可等他轉頭才看清,馬車上的人已經無聲地流了滿臉的淚水。

“誰要他擅自替我決定了,他以為靠這麽活下來我的心裏就會好受嗎?”淚水打濕了手中的信紙,暈染開紙上的墨跡,那人送她的簪子被她裹著好好地揣在懷裏,可此刻拿出來,只覺得這簪子被她的體溫染得滾燙,燙得她終忍不住在馬車上失聲痛哭。

“這算什麽……蘇木,這又算什麽……”

可簪子無法回答,如同臨行時那人沈默地註視著她遠去。

“白芷,天涯路遠,願卿一生珍重,今生無緣,咱們來世再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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